核辐射突发事件具有突发性、影响范围广、作用时间长的特点,可导致重大的社会和心理影响[1]。为应对核辐射突发事件,及时有效开展响应行动,我国建立了从国家到省、市、县四级核辐射突发事件卫生应急响应体系,组建了国家核辐射突发事件卫生应急队伍。在核辐射突发事件中,应急队伍会被派往救援现场,开展卫生应急响应工作,可能会面对一定的健康风险、事故灾难场景、高强度工作等高压情况。因此,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和稳定的人格特质。
本研究为评估核辐射突发事件卫生应急队员的心理健康状况,选取一支国家核辐射突发事件卫生应急队伍的成员开展心理状况和人格特质评估,为提高应急队员心理健康水平和采取心理干预措施提供参考依据。
资料与方法1. 调查对象:本次调查选取某单位2022年1月在职的国家核辐射突发事件卫生应急队伍成员共57人作为研究对象,其中,1人拒绝参与本次调查而退出研究,共回收问卷56份,剔除答题时间≤15 min的无效问卷后,共获取有效问卷52份。
2. 调查方法:通过问卷星系统线上匿名自填式问卷调查的方式收集相关数据。采用SCL-90症状自评量表(symptom checklist 90, SCL-90)和卡特尔16PF量表(Cattell′s 16 personality factor)对应急队员的心理病理学特征和人格特质进行评估。问卷内容分为3部分,包括调查对象的个人基本情况、心理症状自评结果和人格特质评价情况,共288道题目。
基本情况调查采用自行设计的问卷,调查研究对象的年龄、性别、婚姻状况、受教育程度、工作年限、职务职称和生活满意度等个人基本情况。SCL-90症状自评量表阳性筛选标准:总分>160分,或阳性项目数(项目得分≥2分)>43项,或任一因子>2分,可考虑筛选为阳性。卡特尔16PF评分标准:标准分为1~10分,1~3分为低分,4~7分为中等水平,8~10分为高分。
3. 质量控制措施:通过问卷星系统设置必答题目如漏答则无法提交,每个IP限答一份问卷;在应急队员微信群发通知,督促队员如实作答;根据预调查答题时长,考虑答题时间≤15 min的问卷无法代表受试者本人的真实心理状况,因此在分析过程中将答题时间≤15 min的问卷视为无效问卷予以剔除。
4. 伦理学审查:依据《中国疾控中心伦理委员会管理办法》及相关工作细则,本着保护受试者的权利和知情同意原则,本研究方案已于2021年12月31日经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辐射防护与核安全医学所伦理委员会审查通过,并遵循批准方案开展研究。
5. 统计学处理:采用SPSS 24.0软件进行数据分析。计量资料经正态性检验符合正态分布,数据以x±s表示。两组均数的比较采用独立样本t检验,方差不齐时采用t′检验。多组均数的比较经方差齐性检验采用单因素方差分析,方差不齐时采用Welch均值稳健性检验。各因素间的相关性采用Pearson相关性分析。P < 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结果1. 研究对象一般情况:应急队员中以男性为主(37例),占71.15%,女性15例,占28.85%;36~45岁青年最多,占48.08%;已婚者占90.38%;独生子女占65.38%;专业技术岗位职工占61.54%;硕士学历占38.46%;工作20年以上者占34.62%;高级职称占34.62%;近1年内未经历重大影响事件占80.77%;无慢性疾病者占88.46%;对生活“满意”的占44.23%。
2. SCL-90量表结果分析
(1) SCL-90量表阳性结果:队员SCL-90阳性筛选结果显示:总分>160分的有4例(7.69%),因子分>2分的躯体化4例(7.69%),强迫症状8例(15.38%),人际关系敏感4例(7.69%),抑郁4例(7.69%),焦虑3例(5.77%),敌对3例(5.77%),恐怖1例(1.92%),偏执1例(1.92%),精神病性1例(1.92%),饮食睡眠5例(9.62%),阳性项目数>43有5例(9.62%)。其中,强迫症状阳性的最多,恐怖、偏执、精神病性阳性的最少。根据SCL-90阳性筛选标准,本次调查52人中,符合阳性筛查标准的有11人(21.15%)。
(2) SCL-90量表与常模比较分析:队员人际关系敏感、敌对、恐怖、偏执、精神病性因子得分和阳性项目均分均低于中国正常成人常模,差异有统计学意义(t=-4.77~-2.04, P<0.05),说明队员整体心理健康水平优于常人,且不良心理症状表现相对较轻。见表 1。而躯体化、强迫症状、抑郁、焦虑和饮食睡眠与常模相比,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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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 1 应急队员SCL-90结果与常模比较分析 Table 1 Comparison of SCL-90 results between rescuers and the norm |
(3) SCL-90症状自评量表差异检验:男性队员焦虑、饮食睡眠得分高于女性,差异有统计学意义(t=2.82、2.29,P<0.05),说明男性队员焦虑、饮食睡眠不佳的症状较女性队员明显;文化程度越低,饮食睡眠的得分越高,差异有统计学意义(F=2.86, P<0.05),说明文化程度低,饮食睡眠不佳的症状较高学历者明显增多;生活满意度越高,强迫症状得分越低,差异有统计学意义(F=0.77, P<0.05)。见表 2。不同年龄、婚姻状况、工作年限、行政职别、职称、重大事件经历、独生子女、慢性疾病状况,SCL-90测评结果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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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 2 应急队员SCL-90各因子差异比较分析 Table 2 Comparison of differences in SCL-90 factors between team members |
3. 卡特尔16PF量表结果分析
(1) 卡特尔16PF量表得分情况:应急队员聪慧性、稳定性、敢为性高分多(23.08%、21.15%、21.15%),独立性、敏感性、怀疑性低分多(28.85%、23.08%、25.00%),自律性没有得低分情况,说明队员多表现为思维敏捷、冒险敢为、成熟稳定、自律严谨、易与人相处。部分队员表现出高忧虑性(15.38%),说明可能存在忧虑抑郁、烦恼自扰的情况。见图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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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1 应急队员卡特尔16PF根源特质得分分布 Figure 1 Distributions of Cattell′s 16 PF source trait scores of rescuers |
次级因素得分情况显示,队员心理健康因素高分的占59.62%,感情用事与安详机警、内向与外向型、在新环境中有成长能力的个性因素高分多(36.54%、34.62%、30.77%),专业有成就者的个性因素低分占48.08%,说明队员多外向开朗、果断机警、情绪稳定,心理调节能力强,但约半数队员存在成就差,得过且过的心理状态。见表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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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 3 应急队员卡特尔16PF次级因素结果分布 Table 3 Distributions of Cattell′s 16PF secondary factor results of rescuers |
(2) 卡特尔16PF与常模比较分析:女性队员怀疑性L因子得分(8.20±2.48)低于常模(10.23±3.21),差异有统计学意义(t=-2.43, P<0.05),说明女性队员个性多表现为随和、易与人相处;男性队员乐群性A、敏感性I、怀疑性L、独立性Q2因子得分均低于常模,稳定性C、忧虑性O、自律性Q3因子得分高于常模,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t=-3.92~2.61, P<0.05),说明男性队员个性多表现为理智缄默、随和、易与人相处、成熟稳定、自律严谨、忧虑抑郁,见表 4。其余因子与常模相比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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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 4 队员卡特尔16PF与常模比较分析(x±s) Table 4 Comparison of Cattell′s 16PF results between rescuers and the norm(x±s) |
(3) 卡特尔16PF量表差异检验:女性乐群性A、敏感性I、幻想性M因子得分均值高于男性,而感情用事与安详机警型X3次级因素得分则低于男性,差异有统计学意义(t=-2.15、-3.06、-2.47、2.33,P<0.05),说明女性队员多表现为热情外向、情感丰富、敏感、幻想,男性队员则更多表现为缄默理智、现实、合乎成规、果断刚毅、富有事业心和进取精神。
非独生子女幻想性M和怯懦与果断型X4得分均值显著高于独生子女,差异有统计学意义(t=-2.69、-2.55,P<0.05),说明非独生子女较独生子女更果断、独立。具体结果见表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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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 5 应急队员卡特尔16PF各因素t检验(x±s) Table 5 Student′s t-test for factors of Cattell′s 16PF of rescuers(x±s) |
工作≤5年、≤10年、≤15年、≤20年、>20年的世故性N得分不同(7.80±2.49、10.00±2.20、11.40±2.10、9.50±2.43、10.39±1.33),差异有统计学意义(F=3.53, P<0.05),工作≤15年的世故性得分最高,主要表现为精明能干,≤5年组的世故性得分最低,主要表现为资历轻,天真坦率。
不同生活满意度稳定性C、敏感性I、自律性Q3、紧张性Q4、适应与焦虑型X1、心理健康因素Y1得分均值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F=3.04~4.64, P<0.05)。生活满意度越高,稳定性C、自律性Q3、心理健康因素Y1越高,紧张性Q4、适应与焦虑型X1越低,表现为情绪发展更成熟稳定、自律严谨、心平气和;反之,对生活越不满意者,则更多表现为着重现实、自恃其力,但情绪调节能力较差,更容易焦虑激动,情绪不稳定;生活满意度为“满意”的,敏感性I最高,生活满意度“不满意”的,敏感性I最低。生活满意度中“非常不满意”的个案数不足,不列入方差分析中。结果见表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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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 6 卡特尔16PF各因素单因素方差分析(x±s) Table 6 One-Way ANOVA among factors of Cattell′s 16PF of rescuers(x±s) |
不同年龄、婚姻状况、行政职别、文化程度、职称、重大事件经历、慢性病情况比较卡特尔16PF评价结果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
4. 相关性分析:队员文化程度、生活满意度与SCL-90量表中多项指标存在显著负相关(r=-0.323~-0.274, P < 0.05);卡特尔16PF量表中各因子除B、F、I、M、N、Q1、Q2、Q3、X3、X4、Y3、Y4因子外,其余因子都与SCL-90量表中的多项指标存在显著相关性(r=-0.569~0.627, P < 0.05)。其中,SCL-90多项指标与乐群性A、稳定性C、恃强性E、敢为性H、内向与外向型X2、心理健康因素Y1、专业有成就者的人格因素Y2存在显著负相关(r=-0.569~-0.276, P < 0.05),与怀疑性L、忧虑性O、紧张性Q4、适应与焦虑型X1存在显著正相关(r=0.292~0.627, P < 0.05)。这说明高乐群性、稳定性、恃强性、敢为性、外向开朗、情绪调节能力强的人格特质心理健康水平会相对更高;高怀疑性、忧虑性、紧张性和适应能力较弱的人格特质更容易出现不良心理症状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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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 7 SCL-90、基本情况和卡特尔16PF的相关性分析 Table 7 Correlation analysis of SCL-90, basic information and Cattell′s 16PF |
讨论
本研究中,队员SCL-90症状自评结果与1986年国内常模比较,结果显示,队员整体心理健康水平优于常人,提示队员心理健康水平和抗压水平较常人高,这可能与应急队员特殊的学习、工作经历、单位的管理制度和相关工作的标准化培训有关[2]。然而,队员SCL-90阳性率达21.15%,部分队员出现躯体化、强迫症状、抑郁等多种阳性症状。有研究提出应急队员心理问题阳性检出率高达7.47%~28.45%,心理问题早期发生率高并随时间推移呈“U”字形变化[3],长期甚至出现心理症状恶化,如抑郁、焦虑、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或出现精神污名化、自杀意念或自杀行为等[1, 4-5],提示队员早期筛查、诊断,及时发现心理问题并接受心理干预,可阻止病情进一步恶化。同时,在队员遴选或者选派队员参加突发事件处置前,应将心理健康状况测评纳入遴选标准。
男性队员焦虑和饮食睡眠得分较女性队员高,说明男性队员焦虑、饮食睡眠不佳的症状较女性队员明显。多项研究发现,女性相对男性更容易出现心理问题,焦虑、失眠等症状也更明显,本文研究结果与之不一致[6-10]。一方面可能是由于样本量较少,队员不同性别基数差异较大,导致结果产生偏倚;另一方面,也可能是由于在遴选队员时,一般男性队员优先,只有在工作中表现特别优秀的女性才会被纳入应急队伍,因此,这些女性本身的素质优于其他女性。队员文化程度越低,饮食睡眠情况越差,可能是由于文化程度较低者,工资低等生存压力和工作压力较大[11]。队员强迫症状阳性率最高(15.38%),且生活满意度越低,强迫症状得分越高。有研究显示,生活满意度与强迫症状的严重程度呈负相关关系[12-13],提示通过改善队员生活质量、提高生活满意度,可改善强迫症状。
根据卡特尔16PF测评结果,队员多表现出高聪慧性、稳定性,低敏感性、怀疑性,且心理健康因素、新环境成长能力因素等因子得分高,说明队员多表现为思维敏捷、成熟稳定、自律严谨、易与人相处,心理调节能力强,成功的希望大。人格特质的高度稳定有助于提高个体的心理健康水平和环境适应能力,可作为选拔卫生应急队员的条件,有利于队员更好地应对核辐射突发事件中可能出现的继发性创伤压力或替代性创伤等反应,降低PTSD的发病率。
值得注意的是,48.08%的队员专业有成就者的个性因素得分低,提示约半数队员存在成就差,得过且过的心理状态,产生工作倦怠。可能是由于与同工作教育背景人员相比,应急队员工资待遇一直较低,工作流程比较繁琐,且缺乏有效的奖励和激励机制。
与男性队员相比,女性队员乐群性、敏感性等因子得分高,感情用事与安详机警型得分低,说明女性队员多表现为热情外向、情感丰富,男性队员则更多表现为缄默理智、现实、合乎成规。有研究显示,女性乐群性、敏感性高于男性,男性则相对女性更尽职、合乎成规、情绪更稳定[14-15]。本研究结果与之较一致,可能是由于女性更惯于感性思考[16],男性则相对沉稳内敛,更重视规则意识[17]。非独生子女幻想性、怯懦与果断型得分均值高于独生子女,说明非独生子女较独生子女更果断、独立,差异可能与家庭环境的影响密切相关。独生子女的父母对孩子高度关注,倾向于尽一切努力满足子女的需求,可能导致独生子女发展为依赖性的人格特征[18]。
SCL-90多项指标与乐群性、稳定性、心理健康因素等多因素存在显著负相关,与怀疑性、紧张性、适应与焦虑型存在显著正相关,提示热情外向、冒险敢为、独立积极、情绪稳定、调节能力强的人格特质心理健康水平会相对更高,不易出现不良心理症状;固执己见、紧张忧虑和适应能力较弱的人格特质面对高压和多变的工作环境则更容易出现心理问题。人格对身心健康和工作表现有重要影响[15]。因此,通过简单的人格特质问卷评估,队员可了解自身人格特质,并根据专家的建议有针对性地控制情绪,预防、改善不良心理症状[19]。
为有效预防和改善队员的心理状况,突发事件应急响应行动前后适时进行心理测评,可早期发现队员心理问题并采取干预措施。首先,应急响应行动前建立心理健康支持系统,配置专业的精神病医生、护士和心理咨询师[20],定期进行核辐射突发事件应急演练和心理健康教育,促进队员及时发现自身、同事的心理问题,减少精神污名化[21-22];其次,由于长时间的救援和救援结束后加班是应急队员PTSD发病的独立危险因素[14]。因此,应急响应行动中应提高行动工作效率,缩短救援行动耗时,保证岗位轮换制度的有效实施,确保队员在工作或轮班期间有足够的休息、营养和一定的体育活动。行动结束后应保证队员获得有效休息,避免行动后超时工作[21],及时进行工作汇报并重建认知[20, 23]、及时进行心理健康评估和心理疏导。
综上所述,核辐射突发事件卫生应急队员的心理健康状况、人格特质评估结果发现,队员心理健康水平优于常人,但部分队员出现强迫症状、抑郁等多种阳性症状,需要进一步诊断和针对性干预。队员的心理健康状况与文化程度、生活满意度、人格特质存在显著相关,遴选队员和心理干预时要考虑队员的这些特征。本研究队员人数限制,样本量不够大,未来的研究中,可将其他国家队员和省级队员纳入其中,除了常模的对比外,将选择合适的对照组进行深入研究。
利益冲突 无
作者贡献声明 马玲璇参与采集、分析解释数据,起草文章;袁龙参与设计实验,实施研究,提供行政技术或材料支持和指导;陈惠芳、付熙明、常纯卉参与实施研究,提供行政技术或材料支持;雷翠萍参与设计实验,实施研究,采集、分析解释数据,文章审阅,获取研究经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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